Francis
雖然到夜裡依舊擠滿了人,整個戰神廣場卻還是鴉雀無聲,偶有的竊竊私語也持續不到幾秒隨即消失,彷彿整個巴黎放棄昔日的溫言軟語而愈發沉寂。法蘭西斯站在離群眾稍遠的地方,看著夜哨前的排隊人龍,臉上毫無表情。
「父親!我不想走!泰迪還在家裡…」打破寧靜的女孩倔強的立定在前行隊伍中,不願隨著人潮移動。儘管行為任性,但女孩語調溫文,一聽就讓人感覺家世非凡,而她身上所穿的紫色斗篷也看來價值不斐,滑順的墨紫色綢緞就算在黑夜中仍閃動耀目光澤,這讓法蘭西斯驀然想起宮殿庭園裡的鳶尾。
它們在黑暗中也曾閃現出類似的光芒。
他突然覺得人群的倉皇與膽顫非常可笑,儘管那該被嘲謔的對象是自己。
所有人都拼命想要離開他──這個搖搖欲墜的法國──噢!法蘭西斯自己卻只想著院子裡的花。
這險些讓他笑出聲來。
女孩父親對她的違逆舉止感到憤怒,但在這種緊張時刻下也無法發作,只能用更加嚴厲的語氣低聲喝斥,卻只換來女孩近乎哭泣的孱弱音調。
「我不懂為什麼要走!為什麼要離開我們的家…」她的聲音不大,但所有排隊等著通過檢查哨的民眾都聽見了。他們的急切神情被焦慮與不安取代,女人開始發出沉重的吸氣聲,好用來掩蓋眼角和鼻尖的酸麻,而多數男人(無法上戰場的老人與少年,還有用金錢代替軍役的資產階級)則抿緊雙唇然後低下他們曾高傲昂然的頭顱。
法蘭西斯選擇在此刻走上前去,朝無可奈何的父親使了個眼色便蹲下身,讓自己的視線和女孩平視。
「這只是暫時的,」他緊緊握住對方軟嫩掌心,「在妳回家之前,哥哥會替妳照護好泰迪,而妳要照顧好爸爸,這樣妳覺得好不好呢?」
「但我要什麼時後才可以回來?」女孩沒有抽回手,只是睜大雙眼看著法蘭西斯,後者露出緊皺眉頭的苦笑。
「噢,我相信這不會花太久的,」男子用另一手指著廣場遠處,他不知道女孩是否能看得像他一樣遠,但仍舊開口:「妳看到那邊的大帳篷了嗎?裡面是旋轉木馬呢,等妳回家以後就能帶著泰迪一起去。」
他一直待到父女倆人跨出哨口後才轉過身,沿著原路離開廣場,打算前往鬧區的酒吧和人會面。
疾行腳步在經過帳篷時慢了下來,法蘭西斯發現旋轉木馬已被防水布罩住多時,近看就像一個巨大而漆黑的窟窿。那塊沾滿灰塵的布裡面有著全世界最美麗的木馬,它們的眼珠全是利用琺瑯上色……直到法蘭西斯在吧台坐下、並用獨特的敲桌方式向酒保要了一杯特調時,他都還在想。
只要掀開那塊布──